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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电往事】吴顺君:我与雷达的一生“邂逅”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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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顺君:我与雷达的一生“邂逅”
吴顺君,男,1942年出生于上海市。1964年毕业于西安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现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雷达导航系,后留校任教。1981年至1983年受国家教委派遣在美国夏威夷大学进修二年。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信号与信息处理学科带头人,曾任雷达信号处理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电子工程研究所所长。1992年被批准为国家中青年有突出贡献专家,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95年被评为陕西省优秀教师,陕西省有突出贡献的留学回国人员。中国电子学会会士, 曾任中国电子学会第八届理事会理事,雷达分会副主任,遥感、遥测、遥控分会常委;IEEE高级会员,IEEE 宇航和电子系统学会(AESS)北京分部主席,IEEE AESS理事会理事。
记者:吴老师,您是上海人,为何选择来西北求学?而且选择了雷达专业?
吴顺君:我1942年出生于上海西南部的远郊金山县(现上海市金山区),中学是在上海市重点中学松江二中读完的,我能来西安求学,有点意外。1959年我高考报志愿时,并没有报西电,因为那时军校很少在地方上招高中毕业生,我们当地以前也没有听说报考军事院校的先例,大家都不太了解。在高考发榜前的一个月,我们中学校长找我谈话征求意见,问我想不想去中国人民解放军通信兵学院学习。说实话,我那会儿对这所学校一点儿都不了解,也不清楚去了学习什么。后来毅然来校,一是解放后我们这一代孩子对解放军的热爱,上小学时正值抗美援朝时期,我在家乡也见过通信兵架设电话,感到很新奇,同意来校出于对解放军的一种朴素感情,二是当时家里经济比较贫困,上军校学习,不需要学费,能解决我求学的后顾之忧。
我记得当初到西安的那个夜晚,学校派车把我们从火车站接回来,大老远就看到学校的大楼,灯火通明就像宫殿一般辉煌耀眼,令我很是震撼,这在当时的西安似乎算得上最高最好的建筑了。当天晚上学校领导就宣布了我们这批从上海所招新生的专业分配,结果我被分配到了雷达系。但雷达是什么,我能学到什么,当时我并不知道。分配了专业后,老师就带领大家去宿舍,途中有人指着远处说:看!这就是雷达。我睁大眼睛望向远方,除了眼前的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爬起来,原路返回去找寻所谓的雷达。哇!一个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矗立在那儿,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真雷达,那种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当时就对雷达充满了好奇与欢喜,从此也开启了我与雷达的“一生厮守”。
记者:谈谈您在学习期间和您雷达课程教学中让您记忆深刻的片段?
吴顺君:我们是学校招进来的第一批正规高中毕业生,属于五年培养体制。雷达作为一个新专业,那时候的课程学习任务比较繁重,数学、电路、脉冲技术、电磁场、信息论、雷达原理等课程都比较系统,每门课还得保证一定的课时量。我们学习和军训是在一块儿的,既做学员又当兵。平日里,大家总是整队后一起唱着歌去吃饭、去上课,一起喊着口号去出操、去训练,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儿,充满着激情和快乐。
那时候除了上课与军训外,我们需要参加大量的劳动。比如在院内栽树种草、打扫卫生、参加西大楼建设、在南院挖游泳池、帮实习工厂建设打墙基、等等。虽然每天都很忙,但也过得很充实,大家的积极性很高,丝毫没有因为劳动而影响学习。像“五好战士”、“四好连队”、“一帮一”、“互助对”等名词都成了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1964年我毕业后留校任教。我们学校的雷达专业是全国最早成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雷达专业的教材都被全国其他大学拿去当作教材用,包括清华、成电、北理工等知名高校,这一点在当时是相当不容易的,那会儿我们学校还是中央批准的全国20所重点大学之一。
“你要给人一碗水,你先要有一桶水”,意指身为老师必须对所授课程融会贯通,这是我校教师的优良传统。记得当年毕德显老师给我们讲信息论,他知识渊博、造诣深厚,讲课条理清楚、深入浅出,理论虽然深奥,但我们听来有兴趣,理解也就快。因此,我觉得我们每位老师给学生上课也应该坚持这样的理念,重视做好课前准备,能根据学生的实际去传道、授业、解惑,才能达到课程讲解的最佳效果。
记者:您长期活跃在科研前线,在雷达信号处理领域取得了卓越成绩,获得了许多国家级和省部级奖项,您能介绍下您的科研历程和感受吗?
吴顺君:科学研究对于高校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我国新时期高等教育的四大功能之一。由于我们学校的性质,过去学校的科研基础比较薄弱,成果相对较少。就拿雷达专业来说,我国早期的雷达技术是从国外引进的,那会儿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国内工厂主要搞仿制生产;研究所从事产品研究,一个雷达的研制周期要5-10年左右,甚至更长,换句话说,我们很多搞雷达研究的人,一辈子从研发到生产服务能干一到两部雷达,基本也就到头了。
我刚参加工作时,除给学生上课、辅导、带毕业设计外,有时还做些英文资料翻译工作。当时我们学雷达专业的人是不搞数字电路的,“三位一体”的防空系统是指“雷达、指挥仪和火炮”,雷达中无数字电路。1974年前后,我国为解决国内航空安全问题,从法国进口一种空中交通管制雷达,但法国人拒绝将雷达的“数字动目标分机”出口给我们。后来,国家决定自行研发,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西电,我还记得当时拨款20万元研制“0.2微秒数字动目标显示”,由保铮老师牵头,組建课题组攻关,我有幸参加了此项科研工作,也开始了我的雷达研究历程。
当时我们的科研条件相当艰苦,几乎是从零起步。现在回想,当时我们自己连数字电路也没学过,仪器设备又非常缺乏,没有5兆赫带宽的示波器无法看0.2微秒波形,计算最多能用手摇计算器或计算尺。要搞研究怎么办?我们的办法就是自学布尔代数,基于与非门等知识设计数字相消电路;国外禁售A/D变换器,我们以比较器、运算放大器等元器件为基础自行研制;大家还自己动手在白纸上粘贴一根根黑色胶带线来设计电路板、用磁芯手工绕制存储器件等等。我们硬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突破了0.2微秒数字动目标显示关键技术,不但打破了西方的技术封锁,开创了数字技术进入我国雷达研制的先河,也扩大了学校在全国的影响力,荣获了电子工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此项技术应用于多型雷达装备后,明显提高了雷达抗地物杂波的性能。
从美国的AD报告上了解到麻省理工大学林肯实验室正在研究“雷达动目标检测技术(MTD)”后,我们就积极向国家申请项目,组织人员着手MTD研究。通过团队成员的良好协作,攻克技术难关后,又进一步研究和突破了可编程雷达信号处理技术,以后又成功地将此项技术应用于地基三坐标搜索警戒雷达和炮位侦察校射雷达等装备上。此项成果荣获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虽说获奖本身并不值得炫耀,但能为我国家雷达事业的发展和雷达装备的进步做一点实事,还是很高兴的。
在我看来,雷达科研要紧紧把握住两点:第一,理论研究要占据学科前沿。搞科研的人要学会高瞻远瞩,不能只埋头于手头的工作。要及时关注国内外的研究趋势和动态。否则,难以与别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更难以实现突破和超越的目标。第二,要理论联系实际。我们搞工程科学的,就必须将理论与工程紧密结合,要用科学理论指导工程实践,在工程实践中解决了问题,对科学理论的理解也会更加深刻。
记者:吴老师,我们知道您不仅是一个雷达专家还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您曾担任雷达信号处理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我校电子工程研究所所长多年,想请您谈谈实验室和电子所的建设和发展情况?
吴顺君:90年代初,实验室刚筹建时,我就建议电子所和实验室应该是一个单位两套牌子,这样既便于人员的协调和管理,也有利于集中优质资源谋划长远发展。我亲眼见证了实验室由原先的十来个人发展到如今的数百人(包含博士和硕士研究生),一路成长确实不易。要想走得更远,建设好基地和团队至关重要,我认为必须通过建章立制来做好实验室管理,既让大家各司其职、高效工作,又要保证团队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虽然说这个工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起始阶段也比较困难,但我始终坚信走这样的路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我们实验室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保铮老师在科研方向上的把握,他在指导团队科研方向上起了关键作用。近年来,实验室更加注重人才引进与梯队建设,我们实验室的发展一定会越来越好。
另外,从学校长远发展来看,学校科研要提升就必须打造更多的优秀科研团队。那就意味着学校要立足高远、从长计议,从学校发展的宏观角度与科研团队建设的微观层面结合起来研究,适当为科研团队提供相应的政策引导和资金保障,这样更有利于更多科研团队的建设和成长,有助于学校学科建设事业的全面发展。
记者:您在1981至1983年在美国夏威夷大学做访问学者,能给我们分享一下您出国的感受吗?
吴顺君:1981年到1983年,我作为国家教委(教育部)选拔的第二批赴美学习人员,有幸到美国夏威夷大学进行访学,当时我体会最深的一个词就是开放。我印象中,以前我们的国人是很少出去的,曾经有一段时期基本上是闭关了。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大家才陆陆续续走出国门。那时,我们学校与美国两所大学签署了合作协议,一所是宾州大学,另一所就是我去的这个夏威夷大学。
由于那会儿我们国家的开放程度不高,我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很少。去了之后才发现,不管是人文环境和生活习惯都差异明显。好在夏威夷那个地方华侨很多,对我们这些大陆来的朋友也十分友好。尽管如此,还是困难重重。首先摆在面前的就是语言关,我本以为自己英语还行,但出去了才知道原来是个“哑巴”。我只有通过社区夜校充电、各类口语交流机会、自己补习等方式强化听力和口语训练,大概半年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其次就是专业学习。我的导师是一个印度裔美国人,他是搞微机(计算机)的,和我所学的雷达专业并不相关,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学,后来事实证明我的计算机启蒙就是从那里开始的。之后,我又联系到夏威夷大学工学院的袁院长,一个从事雷达原理教学的美籍华裔,并开始了近代谱估计理论的学习和研究。所以在美国夏威夷大学我收获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英语口语,二是计算机技术,三是近代谱估计理论。
相比过去,如今出国回流现象好多了。过去大家认为美国什么都好,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开放程度不够,经济落后人家太多了。随着我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和科研投入的持续增加,我国国力的提升正在加速,与西方国家的差距也在逐渐缩小,一定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留学人员回国发展,为国出力。
记者:根据您当时上学的情况和现在学生的学习做一下比较,您对学生在科研和治学方面提点建议?
吴顺君:我们那会儿上大学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高中毕业能考上大学的比率也就在5%左右,所以每个能来大学读书的人都对知识如饥似渴,异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如今,我们学校的办学条件相当优越,但似乎有些同学的学习热情不如我们当年了,学习动力明显不足。我以前常对我的学生说:年轻时候不学习,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学呀?
不过整体来说,我们学校的学风和学生的基础还都可以。学校要多加强学生的素质教育,忆苦思甜那一套肯定不行了,新时代就要用新办法去启发和培养学生全面发展。
我记得当年我刚考上我们学校时,在我意识里通信兵就是拉电话线和架设电话。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和我想象的相距甚远,参观后觉得雷达很新奇也很有意思,所以我的学习兴趣就来了。因此,我建议学校首先对新生的入学教育要引导好,让学生真正明白来到西电学什么、怎么学、有什么用。只有加强学生学习兴趣的培养和专业方向的引导,才能从源头上解决学习动力不足的问题。其次,就是学校要与时俱进地对课程设计和人才培养方案进行适当调整和改进,以适应当前社会发展的需求。再次,学校要针对研究生和本科生开展不同层次的学术报告和实习参观等,为他们提供专业前沿资讯,帮助他们了解专业发展现状,激发他们热情,提升专业素养。
最后,我很想告诉我们年轻的同学们,干什么事首先要对自己有要求,而且干一件事,就一定要把它干好!西电是一所具有优良传统的好学校,已为我国培养了大批优秀的电子科技人才,希望大家在这良好的学习环境中,珍惜你们一身中最美好时光的分分秒秒,在探索科学真谛的大道上奋勇向前,光辉的中国未来在你们的努力下一定会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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